我小名叫墨狗儿,拢着一帮孩子在村里称王称霸,我让小伙伴们喊我墨老大。结果有个叫二蛋的小朋友极力反对,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M老大,你让我们天天M来M去的像什么话,不如喊你一声狗大好不好?
我坚决不同意。二蛋小心翼翼问我,要不喊你,大狗!
这话气得我牙疼,还不如狗大呢!
这事不知怎么传进我妈的耳朵里,她把我结结实实打了一顿,骂我缺心眼。那她为何会这般生气呢?后来才知道老妈的愤怒是有原因的,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,可能之前见过我文章的朋友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,在这里我就一笔带过不提了。
上面只是个引子,话不絮烦,马上展开正文。
我姥爷叫朱达昌,叫着叫着被人喊成猪大肠。我姥爷相当恼火,一怒之下把名字改成朱达。
大家伙看明白了没有,你说我老妈能不生气嘛!你瞧瞧,她老父叫猪大,儿子叫狗大,更不用说翻过来,一个大猪,一个大狗,敢情牲畜界里最优秀的物种,都争先恐后跑俺家里来了。
我妈十岁那年,姥爷喜获一对双胞胎儿子。听我妈讲,姥爷高兴的像个孩子,疯了似的在地上打了十八个滚儿。住农村的朋友都知道,家里的鸡鸭啥的都随地排泄,我姥爷滚了一身的鸡鸭粪便,倒省的有人去收拾了。
关于给双胞胎起名这件事,我姥爷犯了愁,因为有前车之鉴不得不严加防范。他已经被人笑话了半辈子,可不能让儿子步其后尘再遭一一遍罪。
为此他想到了村里的测字先生吹鼓手。对了,此人就叫吹鼓手,其实他姓窦,比我姥爷大一岁。乡下人都热衷起外号,真名反倒没人理会。还有他老婆也跟着沾了光,叫吹笛妹。
不懂的以为她会吹奏乐器,其实她啥也不会。那为啥喊她吹笛妹?你问我,我也不晓得!
吹鼓手自称懂易经,吹嘘给小孩起名有大能耐,不信你们接着往下看。姥爷心里直犯嘀咕,这是为什么呢,按理说都住一个村,抬头不见低头见,求他办这点事还不是小菜一碟。其实不然,因为他和吹鼓手之间有点小过节,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,问题是,吹鼓手却记恨在心,导致俩人之间摩擦不断,冲突是早晚的事。
到底是件什么事呢?有一天,三十多岁的姥爷牵着小毛驴往家走,路上遇见吹鼓手的老婆吹笛妹。眼瞅着天要落黑,旁边是一望无际的高粱地,姥爷有心自己走吧,他又不放心,万一从高粱地里窜出个坏人怎么办。吹笛妹又走的太慢,没办法姥爷商量吹笛妹,要不你骑驴走吧!
吹笛妹高兴坏了,她笑盈盈说,嫁人就该嫁哥这号人。
我姥爷问她,吹鼓手对你不好吗?
吹笛妹叹口气说,刀太钝!
姥爷有点缺心眼说,换刀呀!
说完却听不见答腔,一回头看见吹笛妹那双满是风情的眼睛,那真是千言万语都在里头。姥爷一想坏了,这女人太有心机,差点被她带沟里。也幸亏我姥爷是个老实人,要是稍稍有点动机不纯,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乱子。为什么这么说,因为桥底下蹭地窜出一个人,此人正是吹鼓手,他来接应自个的老婆,刚刚蹲在桥下跑肚拉稀呢。
虽说姥爷和吹笛妹做事不算太出格,我给你说,有些人特爱把针鼻点儿事给无限放大。吹鼓手就是这号人。当时的他很想冲过来揍我姥爷两拳头,可他面对我姥爷那如牛般健壮的身板,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。反正梁子算是结下了。
回到家,吹鼓手又不厌其烦仔仔细细盘问了老婆好多遍,搞得吹笛妹差点跟他离婚。
姥爷思来想去,硬着头皮去找吹鼓手。姥爷是场面人,既礼貌又周到,去的时候带了两瓶酒,四盒点心,外加一个红包。
吹鼓手没太为难我姥爷,他客客气气收下礼物,姥爷为此骂了自己一顿,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!
姥爷说明来意,吹鼓手大笔一挥在纸上写出四个字,地、阁、方、圆。接着开始吹嘘起来,他说起名这件事看似简单,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,起的好能祝你步步高升,光宗耀祖;起不好,碌碌无为,一不小心还会遗臭万年呢!
姥爷一旁谦卑地表示,吹哥说的在理!
吹鼓手更是洋洋得意,他指着地、阁、方、圆,这四个字,老弟,你来看,这四个字哪一个比较大气?
傻子也知道那个“方”字最大气。何况我姥爷可不是傻子。因此他选了那个“方”字。
吹鼓手夸我姥爷好眼力。接下来这位吹哥开始排兵布阵了,他说,你是朱姓,现在有了一个“方”字作照应,一般人都会选三个字的人名才显得气壮。你有两个儿子,咱们就以朱方这个名再加一个字,老大就叫朱方X。那么朱方后面该选个什么样的字,才能配上你这对双胞胎的儿子呢?
吹鼓手陷入了沉思。我姥爷在旁边抹着汗,可怜巴巴等着呢!
吹鼓手突然一拍大腿喊,老大的名号有了。他低头铺开纸墨,龙飞凤舞写出四个字,一、发、两、中。其实这家伙已经在开始骂人了,可怜我姥爷还蒙在鼓里。
他笑呵呵问我姥爷,你大儿子的名字就在其中,来,老弟选一个。
我姥爷低头一看,一、发、两,这三个字都不行,总不能叫朱方一,朱方两吧,还是那个“中”字比较好,就选中字了。
吹鼓手冲我姥爷竖起大拇指,夸我姥爷是个人才,要知道,中和忠是谐音,朱方忠,你瞧瞧,这名字多大气,简直如雷贯耳。姥爷立马和吹鼓手拍板决定,大儿子就叫朱方忠好了。
还有老二呢,他叫朱方啥呢?
这也好办,吹鼓手低头又是一阵龙飞凤舞,这回他写出的四个大字,真是戳人眼球,这四个字分别是,权、倾、朝、野。
人家吹鼓手这回有点儿独断专横,根本不让我姥爷选字,直接敲定那个“野”字。他与我那傻乎乎的姥爷击掌叹道,好一个“野”字,只有这个野字才能配得上你们爷俩,瞧,野性十足,人要是没点儿野性,又如何去面对这尔虞我诈的人生。就这么定了,你儿子就叫朱方野。
那天,姥爷捧着这两个名字,晕晕乎乎回了家。
后来还是我妈晓过味来了,小弟叫朱方野,大弟叫朱方忠,把后面的两个字连起来读,岂不成了野种了吗?
我妈着实为吹鼓手捏了一把汗,要知道我姥爷脾气暴躁,在村里相当不好惹,要是这事让他老人家整明白了,你吹鼓手还能活吗。
村里的人都瞧出了端倪,反而扭成一股绳选择隐瞒了下来。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吹鼓手被我姥爷给活活打死,是吧!
按理说,这样一来,吹鼓手是否该为自己的行为哪怕有一丝丝后悔?可能吗?这家伙反而变本加厉占起了全村人的便宜。
姥姥生下双胞胎也就小半年,吹鼓手的老婆吹笛妹紧随其后生下一个女娃,我们的吹鼓手誓要和全村人对抗到底,他大笔一挥给女儿取名窦月娘!
大家品出味来了吧。反正当时没人明白。窦月娘满月那天,我姥爷乐呵呵去喝喜酒,他抱着吹哥的女儿,感叹说,月娘长的真好看,长大了 给我们老朱家当儿媳好不好!
后来被一位老学究给揭穿了,月音同等于曰音呀,啥意思,窦曰娘,都得叫她娘呗,这不是明晃晃占便宜来了吗。
这话传进吹鼓手的耳朵里,他质问老学究,你懂个毛线,这孩子是朱达的,我骂的也是朱达,你跟着起什么哄。
全村人立马炸了窝,气得吹笛妹扔下孩子离家出走。吹鼓手也跟着不知去向,临走把孩子扔给我姥爷,死活他是不管了,幸好哺乳双胞胎的姥姥还有奶水。
最悲催的要数我姥姥,她流着眼泪问我姥爷,朱达,你实话告诉我,这孩子是你的吗?
急得我姥爷对天发誓,他和吹笛妹啥事也没有,不就是让她骑了一回驴嘛!
姥姥又问,她是怎么上去的?
姥爷说,抱上去的,怎么了?
姥姥的眼泪哗地下来了,她哭着说,你看看,还说你俩没事,鬼才信呢?
姥爷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,跟个神经病似的逮着个人就问,不就是骑个驴吗,怎么了?
大家都知道这故事,紧跟着问,咋上去的?
姥爷说抱上去的,怎么了?
大家伙都跟着起哄,你看看!你看看!
吹笛妹和吹鼓手这一走就是十年,可真够绝情。还好,窦月娘十一岁那年,俩人回来了,带回一个九岁的女儿。长的吧就跟窦月娘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谣言也就不攻自破。
尾声:吹笛妹把窦月娘领回了家。吹鼓手给我姥爷跪下了。我姥爷哭着骂道,王八羔子,整整十年才换回我的清白!
姥爷八十岁那年殁的,临走前的那天下午,昏迷多日的姥爷突然醒了,他攥住我姥姥的手嚷嚷道,老婆子,我死不瞑目呀,我被吹鼓手这混蛋骂了半辈子了呀!
其实我姥姥知道这事,她装作不懂问他,啥事呀?
此时的姥爷已是双目赤红,可见他气性有多大,吹鼓手骂咱儿子是野种啊!你快扶我起来,我去弄死他!
姥姥问他听谁说的?
姥爷说刚刚老学究来过,以为我昏迷了呢,我脑子清醒的很呢?
姥姥问他老学究都说了些什么?
姥爷已是控制不住的颤抖,他咬牙切齿骂道,小儿子叫朱方野,大儿子叫朱方忠,连起来读,这不成了野种了。这混蛋,吹鼓手骂我儿子是野种呐,快扶我起来,我去弄死他!
姥姥非常淡定对我姥爷说,老头子,是你搞错了呀,不是大的在前,哪有从后念的理。你看,大儿子叫朱方忠,小儿子叫朱方野,顺起来读,是种野的意思,那是吹鼓手在夸你厉害呀,要不然你怎么会一发两中呢?是不是老头子!
再看我那一直想报仇雪恨的姥爷,慢慢停止了挣扎与躁动,他温暖的眼神落在我姥姥那布满褶子的脸上,他长呼一口气说,看来是我错怪了吹鼓手,我很厉害,哈哈我很厉害呀……
在爽朗的笑声中,姥爷走完了他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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