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朝·祢衡1《鹦鹉赋2》

注释：1、祢衡（173-198年），字正平，东汉末年名士，文学家，与孔融等人亲善，平原郡（今山东德州市临邑县）人(《山东通志》载祢衡为今乐陵人）。后因出言不逊触怒曹操，被遣送至荆州刘表处，后又因冒犯刘表，被送至江夏太守黄祖处，终为黄祖所杀，终年26岁。黄祖对杀害祢衡一事感到十分后悔，便将其加以厚葬。

2、《鹦鹉赋》之前有序曰：时黄祖太子射，宾客大会。有献鹦鹉者，举酒于衡前曰：“祢处士，今日无用娱宾，窃以此鸟自远而至，明彗聪善，羽族之可贵，愿先生为之赋，使四座咸共荣观，不亦可乎？”衡因为赋，笔不停缀，文不加点。其辞曰:

惟西域之灵鸟，挺自然之奇姿。体金精3之妙质，合火德4之明辉。性辩慧而能言兮，才聪明以识机5。故其嬉游高峻，栖跱6幽深。飞不妄集7，翔必择林。绀趾丹嘴，绿衣翠矜。采采8丽容，咬咬9好音。虽同族于羽毛，固殊志而异心。配鸾皇而等美，焉比德于众禽！

（【行批】以上言鹦鹉体原性情）

注释：

3、金精：西方之气。语出该篇。《后汉书郎顗传》：“凡金气为变，发在秋节……金精之变，责归上司。”李善注该词曰：“西方为金，毛有白者，故曰金精。”

4、火德：以五行中的火来附会王朝历运的称火德。《史记秦始皇本纪》：“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，以为周得火德，秦代周，德从所不胜。” 张守节正义：“秦以周为火德。能灭火者水也，故称从其所不胜於秦。”《文选袁宏》：“火德既微，运缠大过。”李善注：“火德，谓汉也。班固《汉书高纪赞》曰：‘旗帜尚赤，协于火德。’”

5、识机：亦作“识几”。谓知晓事物发生变化的几微迹象。汉蔡邕《汝南周勰碑》：“然则识几知命，可覩于斯矣。”《文选祢衡<鹦鹉赋>》：“性辩慧而能言兮，才聪明以识机。”李善注：“王弼《周易》注曰：‘机者，事之微也’。”唐杜甫《归燕》诗：“春色岂相访，众雏还识机。”

6、栖跱：伫立栖息。

7、《说文》：集，群鸟在木上也。《尔雅》：集，会也。《诗唐风鸨羽》：集于苞栩。《诗周南葛覃》：黄鸟于飞，集于灌木。

8、采采：华饰貌。《诗曹风蜉蝣》：“蜉蝣之翼，采采衣服。”朱熹集传：“采采，华饰也。”

9、咬咬：李善注引《韵略》：“咬咬”，鸟鸣也。音交。唐李山甫《方干隐居》诗：“咬咬嘎嘎水禽声，露洗松阴满院清。”宋欧阳修《绿竹堂独饮》：“清和况复值佳月，翠树好鸟鸣咬咬。”

于是羡芳声之远扬，伟灵表之可嘉。命虞人10于陇坻11，诏伯益12于流沙13。跨昆仑而播弋14，冠云霓而张罗。虽纲维之备设，终一目之所加。（【行批】以上言陇西之捕者）且其容止15闲暇，守植安停。逼之不惧，抚之不惊。宁顺从以远害，不违迕以丧生。（【行批】六句分明面况声能言而不能行）故献全者受赏，而伤肌者被刑（【行批】二句见爱此鸟而不欲伤）。

注释：

10、虞人：古代掌山泽之官，亦主苑囿田猎。《孟子滕文公下》：“招虞人以旌，不至，将杀之。” 赵岐注：虞人，守苑囿之吏也。

11、陇坻：亦称陇坂、陇山、陇首，即陕西宝鸡、陇县与甘肃清水、张家川诸县间的陇山。即陕西宝鸡、陇县与甘肃清水、张家川诸县间的陇山。见《汉书武帝纪》颜师古注、班固《两都赋》，为关中西部险要。张衡《西京赋》：“右有陇坻之隘。坂坻巀嵲而成巘。”《后汉书隗嚣传》：建武六年，“使王元据陇坻，伐木塞道”，即此。秦人谓坂曰坻。

12、伯益：名益，偃姓，伯为爵称，亦名伯翳、柏翳、柏益、伯鹥，大费。皋陶之子，东夷族首领少昊之后，女祖为黄帝族颛顼之孙，系赵、嬴姓诸国的受姓始祖，虞夏之际的一位重要历史人物。传说，他能领悟飞禽语言，被尊称为“百虫将军”。在他的带领下，中国早期先民学会了建筑房屋，凿挖水井。西周穆王时，伯益的后裔造父因为替周穆王驾车有功，被赐封在赵城，造父因此改赢姓为赵姓，伯益因此被尊称为今天赵姓族人的血缘祖先。伯益，亦称大费，是中国古代赢姓各族的祖先。

13、流沙：沙漠。沙常因风吹而流动，故称。《书禹贡》：“导弱水至於合黎，餘波入於流沙。”《楚辞离骚》：“忽吾行此流沙兮，遵赤水 而容与。”王逸注：“流沙，沙流如水也。”唐李白《闺情》诗：“恨君流沙去，弃妾渔阳间。指西域地区。金李纯甫《杂诗》之四：“空译流沙语，难参少室禪。”元子温《题画》诗：“曾向流沙取梵书，草龙珠帐满征途。”

14：弋：《玉篇》缴射也。《诗郑风女曰鸡鸣》：弋凫与雁。疏：“弋，谓以绳系矢而射之也。”

15、容止：仪容举止。《左传襄公三十一年》：“周旋可则，容止可观。”《礼记月令》：“先雷三日，奋木铎以令兆民曰：‘雷将发声，有不戒其容止者，生子不备，必有凶灾。’” 郑玄注：“容止，犹动静。”亦偏指仪容。晋干宝《搜神记》卷十八：“ 华见其总角风流，洁白如玉，举动容止，顾盼生姿，雅重之。”

尔乃归穷委命16，离群丧旧。闭以雕笼，剪其翅羽。流飘万里，崎岖重阻。逾岷越障17，载罹寒暑。女辞家而适人18，臣出身而事主。彼贤哲之逢患，犹栖迟19以羁旅。知禽鸟之微物20，能驯扰21以安处。眷西路而长怀，望故乡而延伫22。忖陋体之腥臊，亦何劳于鼎俎23？嗟禄命24之衰薄，奚遭时之险巇25？岂言语以阶乱26，将不密以致危？痛母子之永隔，哀伉俪之生离。匪余年之足惜，悯众雏之无知。背蛮夷之下国，侍君子之光仪27。惧名实之不副，耻才能之无奇。羡西都之沃壤，识苦乐之异宜。怀代越之悠思，故每言而称斯。

注释：

16、归穷：陷入困境，不得志。《楚辞屈原涉江》固将愁苦而终穷。委命：寄托性命。汉贾谊《过秦论》：“百越之君，俛首系颈，委命下吏。”

17、岷：岷山，在今四川境内。障：障山，在今甘肃西部。

18、适人：适：注者以为此适合之意也。《广韵》乐也。《正韵》安便也，自得也。《诗郑风》：适我愿兮。《庄子大宗师》：适人之适，不自适其适。此句有解为女子嫁人者，非是，盖因不识女字乃汝字也！子曰：诲女知之乎？正堪一笑耳！

19、栖迟：约略安息之意。《诗经衡门》：“衡门之下，可以栖迟”。

20、微物：细小的东西；小的生物。《韩非子外储说左上》：“臣为削者也，诸微物必以削削之，而所削必大於削。”

21、驯扰：顺服，驯伏。张铣注：“况鸟微贱，能顺柔安处也。”

22、延伫：久立，久留。《楚辞离骚》：“悔相道之不察兮，延伫乎吾将反。”王逸注：“延，长也；伫，立貌。”

23、鼎俎：鼎和俎。古代祭祀、燕飨时陈置牲体或其他食物的礼器。《周礼天官内饔》：“王举，则陈其鼎俎，以牲体实之。”郑玄注：“取於鑊以实鼎，取於鼎以实俎。实鼎曰脀，实俎曰载。”《礼记曾子问》：“曾子问曰：‘大夫之祭，鼎俎既陈，籩豆既设，不得成礼，废者几？’”　

24、禄命：禄食命运。古代中国相术术语，谓人生的盛衰，祸福、寿夭、贵贱等均由天定。《史记日者列传》：“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，虚高人禄命以说人志。”汉王充《论衡解除》：“案天下人民夭寿贵贱皆有禄命。”

25、险巇：险恶，险峻。《楚辞九辩》：何险巇之嫉妒兮，被以不慈之伪名？

26、阶乱：导致祸乱。《左传成公十六年》：多怨而阶乱。《诗小雅巧言》：“无拳无勇，职为乱阶。”

27、光仪：光彩的仪容，称人容貌的敬词，犹言尊颜。该语出乎此篇。

若乃少昊司辰28，蓐收29整辔。严霜初降，凉风萧瑟。长吟远慕，哀鸣感类。音声凄以激扬，容貌惨以憔悴。闻之者悲伤，见之者陨泪。放臣为之屡叹，弃妻为之歔欷。感生平之游处，若埙篪30之相须31。何今日之两绝，若胡越之异区。顺笼槛以俯仰，开户牖以踟躇。想昆山之高峻，思邓林32之扶疏。顾六翮33之残毁，虽奋迅其焉如？心怀归而弗果，徒怨毒于一隅。苟竭心于所事，敢背惠而忘初！记轻鄙之微命，委陋贱于薄躯。期守死以抱德，甘尽辞以效愚。恃隆恩于既往，庶弥久而不渝。

【尾评】余纱山：“寓意申情，才思博大，工而能敏，故称杰作。”

注释：

28、少昊司辰：少昊，在神话中被尊为西方上帝。司辰，意思是主管时令。少昊司辰，即秋季之意也。

29、蓐收：古代传说中的西方神名，司秋。《礼记月令》：“日在翼，昬建星中，旦毕中。其日庚辛，其帝少皞，其神 蓐收 。”郑玄注：“蓐收，少皞氏之子，曰该，为金官。”

30、埙篪：比喻兄弟和睦相处。《诗经小雅何人斯》：“伯氏吹埙，仲氏吹篪。”埙，陶制的乐器。篪，竹制的乐器。

31、相须：亦作“相需 ”。互相依存；互相配合。《诗·小雅·谷风》“习习谷风，维风及雨” 毛传：“风雨相感，朋友相须。”汉王充 《论衡无形》：“人禀气於天，气成而形立，形命相须，以致终死。”

32、邓林：战国时在楚国北境。《商君书弱民》：“隐以邓林，缘以方城。”《史记礼书》：“阻之以邓林，缘之以方城。”司马贞索隐：“刘氏以为今襄州南凤林山是古邓祁侯之国，在楚之北境，故云阻以邓林也。”古神话传说夸父追日而渴死，丢下手杖化为邓林，这里泛指深密的树林。

33、六翮：谓鸟类双翅中的正羽。用以指鸟的两翼。《战国策楚策四》：“奋其六翮而凌清风，飘摇乎高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