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文渊在“华东地区象棋名手邀请赛”中夺魁后,得了一个“四省棋王”的名头,一举成名。
早在成名之前,董文渊就曾去上海天蟾茶楼等处弈棋,并且小有名气,成名之后,更是长期驻留在上海,与“小湖北”雷海山、“小煞星”叶景华、“小扬州”林荣兴并称”上海四小“,成为棋坛上的一股清流。
董文渊弈遍上海名手,几乎没有对手,谢侠逊、邵次明等名手都曾败在他的棋下。
董文渊唯一惧怕的就是有着“小剃头”之称的林荣兴,曾直言林荣兴的棋太过凶猛,不愿给他送钱。
直到1939年,在日本侵华军铁蹄蹂躏下,上海棋人星散,林荣兴也饱受时代的摧残,英年早逝。
此时,董文渊可以算得上是上海棋坛的第一手。
即便如此,也没有用,纵使你的棋艺再强,只凭象棋,也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。
董文渊也是幸运的,早年间,他曾在杭州“喜雨台”与富商张澹如对弈围棋,董文渊是个“双枪将”,围棋也有一定造诣。
张澹如非常赏识他,曾言今后要带他出去闯荡一番。
张澹如果不食言,身处香港的他,让帐房刘盈丈找到他,同乘“亚洲皇后”号大轮船,直奔香港。
在香港棋坛,董文渊又有了发挥的余地,他的剑锋直指周德裕。
想来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,董文渊此行携着个“四省棋王”的头衔,而周德裕却号称“七省棋王”,明显盖过自己一头,董文渊如何能够容忍。
初来乍到,董文渊并没有着急挑战周德裕,而是四处寻人弈棋,结识华南棋手,争取先在棋坛立稳脚跟,并显示他的锋芒。
在这段期间,年纪轻轻的董文渊战胜了有着“亚王”之称的卢辉,声震香港棋坛。
此时,周德裕与钟珍的香港塘西之战刚刚鸣金收兵,他以小胜保住了自己棋王的名头,没想到又面临新的挑战。
董文渊少年豪气,一心想要击败周德裕,通过棋友约战,周德裕也枕戈以待,绝不示弱。
他们的第一次交锋,是在“南北名手赛”中进行的。
首局,董文渊先行,十招以前,形成中炮对屏风马的常规布局。
第十一招,董文渊开始发起攻击,周德裕面对这种攻势,竟不慌不忙,反而弃马抢先,最终夺得胜利。
这一局,无疑给了“四省棋王”当头一棒,想不到首次交锋,竟被后手弃子杀败。
这一局对董文渊的影响很大,成为他对周德裕最难忘的一局,直到周德裕逝世,董文渊写了一篇悼念周德裕的《对局书怀》,对这盘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。
之后,两人又弈了三局,四局下来,周德裕胜两局、和两局,把踏上香港不久的四省冠军董文渊打了一顿杀威棍。
不过值得注意的是,两人年龄相差甚大,“小杭州”董文渊刚满二十岁,而周德裕则年长十九岁,已近不惑。
可以说,董文渊的棋力还没有到达巅峰,依旧有很大的进步空间。
董文渊毫不服输,于痛定思痛之余,闭门修炼,把七省棋王的对局来了个彻底研究,寻求应敌之策。
他深知上海棋人强于开局,杭州棋人强于残局,于是格外注重研究周德裕的开局阵法,以求取长补短。
周德裕曾写过一本《开局四十八法》,这成为董文渊闭门解拆的“经典”。
他不仅深入研究周德裕的开局法专著,而且对于周德裕的实战对局也作“开局十招”的研究揣摩,从中找寻弱点,探求破法。
由此可见,董文渊在象棋上是肯于下苦工的,极具钻研精神,这也是他长期屹立于棋坛的重要原因。
八月中旬,董文渊继续向周德裕挑战,他们在香港”先施“棋坛举行第二次比赛,比赛结果在后来的记录中存在歧义,但可以肯定的是,董文渊此时已经和周德裕不相上下。
董文渊和周德裕的两次角逐,也引起了其他象棋名手的兴趣,有一个叫苏天雄是名手主动请缨,并征得周德裕、董文渊、卢辉、冯敬如、方少钦的同意,举行一次群雄大赛。
钟珍依旧萧然物外,不作封侯之想,参加逐鹿的计共有六人,因此定名为“六王争鼎”。
赛场地设在先施公司六楼文园酒家,议定由酒家与棋手按规定分账。
棋艺名流张澹如捐赠了一座纯纹银杯,作为冠军奖品;各界人士也纷纷提供奖品,鼓舞士气。
前清太史江孔殷专门为此赛作了一副对联,送到文园棋坛挂了起来。
联云:“德望威钦,车马奔腾雄七省;裕如应付,炮兵驰骤冠三军。”
对联的顶上嵌上了“德裕”两字,用意明显,是预测六王混战将由周德裕勇冠三军。
比赛采取循环的形式,每一名棋手都与其他五名棋手各对弈二局,以得分多少决定名次。
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,周德裕排名在前,董文渊紧随其后,两人相差甚微,谁也不肯放松。
终于轮到了二人的对决,没想到却在此时发生了争执。
在对局时,周德裕有一招用手指推8路车前进,并没有拿起棋子,当推到河口时,发现不妥,又将车退了回去。
此次比赛采用了谢侠逊首推的大棋盘表演,董文渊见状,立即掉头对挂棋员说:“车8进4,快挂!”
周德裕一听,立马露出怒意:“棋证还没有指责,你凭什么说我车8进4?”
董文渊坚持已说,也表示不服,两人大闹起来。
最终,经过多方协商,董文渊做出了让步,同意周德裕的车8进4不作数,周德裕改走车8进2,没想到董文渊续走炮八进五后,周德裕仍未脱离困境。
周德裕怒气未息,便冲着董文渊说:“你全无下棋的风度,不跟你下了!”
想来,周德裕也是太过于看重这场对局,此举着实有失棋王的风度。
董文渊也针锋相对,不肯忍让,经过多方调停,才弈完此局,终是周德裕失了此局。
两人的第二盘棋赛,董文渊又输回一局。
六人酣战了十七日,比赛终于拉下了帷幕,比赛结果,周德裕十六分 ,董文渊十二分 ,冯敬如十一分,卢辉十一分, 方绍钦 七分, 苏天雄三分,周德裕成功摘得桂冠。
不过此赛过后,周德裕和董文渊却结下了梁子。
董文渊意有不服,很想卷土重来,周德裕也余怒未消,想要好好再教训他一番。
香港棋迷不少,愿意为棋赛捐奖品的不乏其人,也乐得看二人再度对决。
香港棋人的眼光可不仅仅局限于周、董二人,还有那个被人称为“棋仙”的钟珍,也是人们好奇的对象。
自董文渊到香港以来,还没有同钟珍交过手,按照棋人的观察,钟珍将是董文渊的又一劲敌。
而钟珍这次,竟也爽快地答应了出战,不知是何原因。
”三王金牌赛“很快就打响了,赛场设在文园棋坛,依旧采用积分制。
赛前,由董文渊和钟珍作了二局友谊赛,这是三王金牌赛的序幕战,并不算比赛成绩。
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赛前友谊赛?为什么又偏偏是钟珍和董文渊二人,这仅仅是巧合吗?我们已经无从得知。
到了正式比赛时,首战由董文渊对钟珍,哪知钟珍这两局竟然非常轻易地就败下阵来,明显有失水准。
周德裕看到这里,立马火冒三丈。
他对钟珍是十分了解的,钟珍平日棋风诡异,往往以败欺客,到必要时刻才一举破敌,输小彩而赢大彩。
他断定钟珍必然和董文渊在赛前达成了某种交易,有意在比赛时让分给董文渊。
三王金牌赛,本应像三国时期的魏、蜀、吴一样,鼎足而立,可起互相牵制作用。
如果有一方不相称,就会使三王之间出现过于悬殊的不平衡现象。
周德裕当然不能三缄其口,即众提出这两局棋是钟珍有意放水,在场的棋友也都都议论纷纷,称此棋有假。
棋赛的仲裁委员经过密商,决定由何鲁荫做调解人,劝钟珍退出比赛。
钟珍到底有没有和董文渊达成交易,没有证据,谁也不能妄言,或许只是钟珍一时发挥失常,或许钟珍只是擅自放水,想要拉低自己的名气。
没有人知道答案,事情一牵扯到钟珍,就会变得神秘,如果不神秘,他就不是“棋仙”钟珍了。
钟珍退出后,不再采用积分制,由周德裕和董文渊作十局赛,一决胜负。
经历此事之后,周德裕怒气难平,可以说是心态崩溃,发挥明显失常。
七局作罢,周德裕竟六负一和惨败,仅有的一盘和局还略有争议。
比赛到此截止,董文渊一举夺得金牌,将周德裕拉下神坛。
董文渊以空前大捷,震动香港,人称“新七省棋王”,实际并不是七省代表的角逐,只不过是因为战胜了周德裕。
周德裕此时并没有灰心丧气,只愿自己没有控制好心态,不得不卷甲休兵,徐图再举。
董文渊此仇,令周德裕“食不甘味,寝不安席”,他冷静地回顾了十局赛的那几个败局,走了许多低着、败着。
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应出现的,可知自己是竞技状态失常,造成董文渊的空前奇捷。
他韬光养晦了半个多月,寻找机会和董文渊再战。
在两雄并立的情势下,交火在所难免,一日,周德裕和董文渊重新在香港同乐棋坛登场,订明二十元彩金,称为“私人金牌赛”。
彩金事小,争雄事大,这一战就带有“请看今日之域中,竟是谁家天下”的味道了。
关心新、老七省棋王角胜的棋友,纷纷前来观战。
三局过后,周德裕二胜一和战胜董文渊。
这三局,董文渊一失再先,于是暂且休兵,但怎肯就此休兵,两人之间仍旧战云密布。
又是一日,他们不先不后来到张澹如居住的房子,狭路相逢,二话不说,立马开战。
报社的象棋的编辑、记者,还有张澹如等人在座观战。
前三局,周德裕二胜一和。
到了第四局,董文渊局势已经占优,在旁观战的张澹如看到妙处,一时口快,竟发出声来,为董文渊支了一招,周德裕立马抗议,此战作废,两人不欢而散。
“私人金牌赛”到此完场,这局棋如果不是因为这戏剧的一幕,发展下去,董文渊的赢面极大,这局棋本应作董胜,但周德裕不予承认。
他特意将前三局棋(周二胜一和)登载在《华字日报》,冠以带有示威性的标题:“董文渊难胜一局!”,两人的矛盾已达顶峰,极尽针锋相对之能事。
此战之后,两人在香港的争雄随之落下帷幕。
后来周德裕在《华字日报》总结自己在岗期间与董文渊的对局,称自己多胜三局,字里行间透漏着对董文渊的不服气。
董文渊后来写《弈海沧桑录》,回顾在香港与周德裕对局,态度却比较客观,
他直言三王夺金赛的十局,自己能够获胜,主要原因有三点:一是周德裕心绪不宁;二是自己精力充沛;三是观众对他鼓掌助阵,自己不过是“一时幸胜”。
谈及后面的”私人金牌赛“时,他说是周德裕两胜一和一负,将最后那盘算作周德裕输棋。
1949年,他们在上海还有过一次交手,共四局,各胜一局,和两局,这是他们最后的对局,不过此时,周德裕年岁已大,棋力衰退,同年病逝。
两人的棋艺究竟孰优孰劣,只能留给棋人自行评判,董文渊是棋坛公认的棋品低,但仅从周、董之战来看,个人认为,周德裕的表现甚至不如董文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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